离岛(2/2)
一场危机暂且落下帷幕,章之微重新回餐厅。夏诚明仍旧瞧她,几次问她学业,他们的公司在马来西亚有分销,夏诚明常常过去,也略懂那边风土人情,给出她不少建议。
今晚的重头戏在一位貌美小姐登场后。
她是夏老板的亲侄女,继承了商人的能言善辩,刚落座,就笑着自称是陆廷镇的头号崇拜者,又借纸笔让他签名。
陆廷镇委婉推辞:“我书法不精,不如夏老板写得一手好字,尤其是夏老板写的’勤奋’二字……”
夏老板眼前一亮:“你看过了?”
陆廷镇笑着说是,不动声色转移话题。
夏小姐仍旧不肯放弃,柔顺开口:“字如何不重要,重要的是心意。”
“陆叔叔写不了,”章之微说,“他被老虎咬过手腕。”
夏小姐惊讶:“什么老虎?”
章之微:“华南虎。”
夏小姐狐疑:“港城还有华南虎?我怎不知?”
“微微年纪小,”陆廷镇笑着说,“她贪吃,大约是下午吃多酒酿,有些醉了,说这些话。”
夏老板忙说没有没有,夸之微聪慧可爱,不愧是陆廷镇教养出来的好侄女……
晚餐结束,陆廷镇最终也未给夏小姐签名,而章之微也没讨到好处。陆廷镇让车往海边开,他要找清净地和章之微好好谈谈。
下车后,陆廷镇问她:“知不知道今晚做错什么?”
章之微:“我没错。”
陆廷镇一言不发,只是看她,海风微咸,吹来腥味,章之微不喜欢这味道,她也冷,却也倔强仰脸。
“我以为我这几年能教好你,”陆廷镇说,“怎么脾气还是这样倔。”
章之微鼻子一酸。
她说:“天生的。”
“晚上和你说的那些,全当耳旁风。你想想,那些话该不该说?”
“该。”
陆廷镇沉默半晌,他望着海面:“哪里来这么大的气性。”
章之微说:“她都那样说了。”
“虚情假意也是和平共处的要领,”陆廷镇说,“借口是下台阶的梯子,旁人说了借口,你就该沿着下了算数,而不是不依不饶,打破砂锅问到底。”
虚情假意。
陆廷镇擅长这个,章之微见他对旁人如此,那对她呢?同样只是逢场作戏?
她心里不痛快,乌鸡说的那些话,全在这时候压住她。
章之微盯着他的脸,提高声音,问:“那陆叔叔和我说,等我学成归来就同我结婚,也是虚情假意?你料定我在读书时会移情别恋,还是料定我读完书后不肯和你结婚?这只是你的权宜之计?你为何不和陆老板陆太太直接说?你究竟是怕叔侄一场、说出去不好听,还是完全未下定决心要娶我?”
陆廷镇垂眼看他,他仍旧很镇定:“怎么忽然跳到这个话题?”
章之微唇发抖:“我想知道你说这些话是否真心——”
陆廷镇打断她:“我可曾骗过你?”
“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,”章之微对他说,“你明知。”
陆廷镇面色不变,双手压在她肩膀上,安抚她。
“去睡觉吧,”陆廷镇说,“我原谅你今日的任性,明天不一定。”
他说话语调不高,很平和,从容。
章之微狠狠抹眼睛,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跑出去。
澳门很小,纵使填海也大不到哪里去,章之微闷头跑,没听见陆廷镇叫她。
章之微也知他脾性,当街追人这种事……又怎是陆先生会作出的蠢事。
他果真未追来。
只有章之微一人沿路跑了半截,她心中发寒,为得是陆廷镇的理智。
他理智得像不具备爱人的能力。
章之微久不运动,跑出几步就腿酸腰痛,她停下脚步,大口喘气,耳侧听脚步声响,终于,有人伸手到她面前,递了干净纸巾。
章之微抬头,看到乌鸡。
他无言与章之微对视。
章之微拿过纸巾,擦擦眼睛。乌鸡什么都没说。今夜风不暖,明月略寒。
“乌鸡哥,”章之微捏着纸巾,她其实没多少眼泪,纸巾擦得眼睛发痛,好像这丝痛感将理智也牵回,她轻声问,“你打算怎么带我去大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