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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(2/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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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伯没有说话,而是直起身子看了看店里,最后一桌客人也离开了。他关上了店门,重新回到叶燃面前。

“她叫萧宵,是新仙林的老板娘,平常也会上台唱唱歌,跳跳舞。不过她还有另一个身份——前朝王爷的私生女。前朝没了以后,他就化名杜老板,在棠城搞船运,也是龙头了。”

“杜老板?我记得他去年意外过身了。但是坊间也有传闻,说他的死别有内情。”

李伯点点头:“她一个女人,能镇住新仙林这个场子,靠的就是过去王府的亲兵。”

叶燃若有所思。

“她和向廷东关系亲密,从她身上应该能得到更多线索。”

李伯却一脸担忧:“亲密也意味着了解,阿燃,这个女人不简单,在她面前,随时会露出破绽。”

李伯不是没有后悔过,叶燃的母亲已经在这条路上付出了生命的代价,他答应过要照顾好叶燃。他一直欣慰于叶燃义无反顾走上了和他母亲相同的道路,他也希望看到叶燃能完成他母亲的理想。可是看到叶燃不断踏足种种危险,他也会怀疑自己到底算不算辜负了向若云的嘱托。

可是这时叶燃抬起了头,他眼神坚定,里面似乎燃烧着一团火。

“李伯,在云州那些年,我们再怎么努力,得到的依旧有限。如今我靠着这张脸成为了寒山,就一定要好好利用,揪出那群祸国殃民的狗贼。”

已过午夜,雨小了不少,但还没停下。叶燃本打算就这么走回去,李伯像小时候一样一巴掌拍在他肩上:“胡闹!”

随后从店里拿了把伞塞给叶燃,叶燃嘴上喊痛,心里却熨帖得很。他撑着伞走出茶餐厅,地面的积水倒映出街边零星的路灯。

叶燃走出店门还特意在周围转了一圈,惊讶程澈竟然没偷偷跟来。

他叹了口气,呼出的气息在秋冬的深夜冷凝成一股寒雾。

然而当叶燃撑着伞跑到与程澈分别的电车站时,一抬头却发现程澈还撑着伞静静地站在电车站旁。

她似乎还没看到叶燃,专心致志地仰头望着落雨。

叶燃停下脚步,费解地看着等待的程澈,迟疑几秒后,快步向她走去。

“怎么没回去?”

程澈听到声音赶紧转身,那一瞬间竟是惊喜的神色,只有一瞬,但叶燃清晰地看到了,他的心突然悬在了嗓子眼儿,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,但他不敢细想。

“你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?”

程澈垂下的眼眸闪烁,好一会儿才正视叶燃。

“一直在下雨,我以为你没有伞……”

程澈的回答让他始料未及,看她拿伞的手和鼻尖已经冻得通红,叶燃心里仿佛有无数冰雪顷刻消融,汇成一川奔流呼啸而来,铺天盖地将他淹没。待他回过神来,只剩下满腔柔软酸涩的情绪,旖旎不散。

他憋了半天,只说出:“没事,我有伞……”

程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,她沉了口气,再次抬头看着叶燃。

“你不是问我想找的真相是什么吗?我现在告诉你。”

天边一道闪电划过,像是最后确认程澈的决心。

伞下,程澈微微颤抖着手向叶燃递出那枚万字纹领夹。

“我的父母遭逢不幸,那时候我年纪还小,躲在柜子里侥幸逃过一劫。”

她顿了顿,低下头调整了呼吸。

“我看到了凶手的背影,看到他手腕上有一个疤,还有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领夹。我想查清父母遇害的真相,找到凶手,这个领夹是唯一的线索。”

叶燃拿起领夹,看着此时尚在颤抖的程澈,心里蓦地一紧,但他还是抓回了理智。

“可这个领夹跟向廷东又有什么关系?”

程澈抬起头,看着叶燃的眼神,变得歉疚。

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哥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

那天的事情程澈一直记得,她在心里翻来覆去回顾了无数遍。不是因为失手打伤了向廷东而愧疚,而是因为她希望能从那天的细节里找到多一点点线索。

那天她一走进书房,便被满屋子大烟味呛得咳嗽,向廷东正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,一脸迷醉地吞云吐雾。

程澈冲到他面前,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烟枪。

“向廷东,你什么时候染上这个了?奶奶最讨厌大烟……”

提到奶奶,向廷东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突然暴起,一把推开程澈,程澈脚下不稳撞在了角柜上,胳膊立刻肿了一片。

向廷东丝毫不在意,还在大吼大叫:“你别跟我提奶奶!就是奶奶非要逼我娶你!滚开,你管得着吗!”

向廷东神志混乱,手忙脚乱地要去捡他的烟枪,程澈忍着痛上前阻止,两人纠缠之际,向廷东胸前的衣袋里掉出了一枚万字纹领夹。

程澈震惊地看着掉在地上的领夹,那段血腥残暴的童年阴影重新涌上心头,她捡起领夹,仔细打量确认。

“这领夹……哪来的?”

向廷东不答话,只是伸手要抢,程澈躲开后退一步,厉声再问:

“向廷东,你为什么会有这个领夹?!”

向廷东本就色厉内荏,没有想到程澈会问起领夹,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你……都知道些什么?”

“告诉我,谁给你的这个领夹!”

向廷东惧极反怒,在大烟的刺激下,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,脑子里像有无数的声音在欢呼呐喊,那些声音围绕着他,雀跃着,雀跃着,突然程澈的尖叫响起撕碎了所有声音……向廷东竟然一把掐住了程澈的脖子。

“你们为什么都不肯放过我?说,你还发现了什么?!”

程澈剧烈挣扎,双手抠上向廷东的手,指甲嵌进向廷东的手背,他却全然不受影响。

程澈拼命发出一点求救的呜鸣:“廷东……你别这样……”

向廷东手下发狠,神情却是绝望。

“程澈,你为什么要逼我……”

程澈挣扎得越发用力,纠缠间胡乱撕扯,向廷东手腕上那串从小戴着的佛珠散落一地。

在即将窒息之前,程澈摸到了书桌上的烟灰缸,朝着向廷东的头砸了下去。

向廷东头有些昏,踉跄着后退几步,一脚踩在了佛珠上,整个人向后倾倒,脑袋磕在了身后的黄铜烛台上。

以前奶奶常说这佛珠是她专门去寺院里求来的,请大师开过光,会保佑廷东平平安安的。

言犹在耳,眼前却是满地鲜血,秽染佛珠。

程澈断断续续讲完,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。

“我当时太想知道领夹的来历,如果我不那么急着逼问他……”

叶燃脱下身上的大衣,披在程澈身上。

“没事了。我们先回去吧。”

程澈仰头望了望叶燃的脸,不再说话,随着叶燃的脚步一起往前走。

深夜雨中的街道,只剩下两人伞下的身影。

一大早辛夷便来向程澈汇报调查向廷东情妇的进展。

“照片上的女人叫萧宵,是新仙林的老板娘,为人一直低调,从前孙少爷每个星期都会去新仙林找她。”

叶燃一边打着领带一边瞄着程澈的表情,可程澈只管认真描摹自己的眉毛,脸上没有丝毫波澜,只问了句:

“他们在新仙林都做什么?”

辛夷将文件袋递给程澈:“都在这上面了。”

程澈抽出文件,迅速翻阅起来,可看着看着却愣住了。

叶燃打好领带,好奇地凑过来:“怎么了?”

程澈尴尬抬手,将手里文件递给叶燃。

叶燃接过翻阅后,露出跟程澈一样难以言喻的表情。

“他们之间着实有点……精彩……”

程澈带着叶燃回到那栋小楼作准备。她换了条修身的连衣裙,款式比她平时穿的更有女人味。大方领露出清晰白净的锁骨,中间缀着一枚红宝石项链,更衬托得程澈整个人粉雕玉琢。她戴着一对真丝手套,看起来颇有西洋女子的精致可人,引得叶燃悄悄瞄了一眼又一眼。

程澈走到留声机旁,拨动唱针,唱片旋转,一首华尔兹音乐悠悠响起。

程澈有些俏皮地迈着舞步来到叶燃面前,像影画戏里的外国绅士般,一手背在身后,一手作出邀请的姿势。

叶燃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。

“一定要跳吗?”

“一定。向廷东每次去新仙林都会跟萧宵共舞这首曲子,跳舞是有点难学,但我可以教你。”

程澈的手轻轻搭上叶燃的肩膀,另一手握起他的手,眼神示意叶燃另一只手搭到自己腰上。

叶燃还是有些尴尬,他的眼神飘向窗外,开始口不择言地找借口。

“大白天的,有点尴尬,要不晚上再说吧。”

程澈松开叶燃,把墨绿的丝绒窗帘放了下来,屋内顿时昏暗,阳光透过绿丝绒漏下星星点点的淡绿光斑。外面隐约有鸟鸣,但很快被华尔兹乐声淹没了。

程澈缓步走向叶燃,此时的她与平时的素雅端庄不同,多了一丝朦胧的妩媚。

程澈重新将手搭上叶燃的肩膀:“现在可以学了吗?”

叶燃紧张,身体不由僵硬,几次踩到了程澈的脚,他脸烧得通红,更加慌乱。

程澈柔声安慰道:“华尔兹是一种温馨又浪漫的舞步,却也最考验两人之间的默契,你可以信任你的舞伴,看着我,靠近我,跟着我。”

叶燃略微松了口气。

“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,如果你愿意的话。”

乐声在周围香气般弥漫,对上程澈明亮的目光,叶燃确实想跟她说些什么,尤其是在她那样坦白以后。

“几十年前,有个穷学生认识了一个富家小姐。他们两情相悦,琴瑟和鸣,虽然有些阻力,但还是靠努力赢得了小姐家人的认可。”

叶燃像是在思考应该怎么继续说下去,也或许是在斟酌应该说到哪里为止。

“后来他们结婚了,男人在小姐家的药厂工作。一次意外,男人发现小姐家的药厂在做鸦片生意,背后还牵扯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势力。男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小姐,希望小姐去劝劝当家的人,但怎么会有用呢?”

程澈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叶燃,他说的是向家无疑,但是奶奶那么憎恨鸦片,向家怎么会做过鸦片生意!但她不想贸然发问打断叶燃,只是继续着舞步,可是叶燃已经察觉到了她指尖升高的温度。

“因为知道了鸦片的事,男人也被迫加入其中。毕竟越危险的事越要让靠得住的人去做。后来一次交易的时候出了岔子,男人被逼染上了鸦片。这个时候小姐已经有了身孕,男人怕自己瘾头上来伤到小姐,便自己住到其他房里去戒烟。”

程澈想起奶奶对向廷东吸鸦片的态度,心里隐约有了猜测。

“他为了戒烟受尽了苦头,小姐哭得险些流产,最后好不容易戒掉了。但是男人却在帮药厂出一批鸦片烟时,因为对方临时变卦压价起了争执,被打死了。”

程澈猛地抬起头,叶燃的眼神却十分平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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